子___子

11

当他的脚下再次踩到东西时，他们已经落到了这堆东西的“肚子里”，德尼尔望着四周盘结纠错的藤蔓，分不清头尾看不到光明，无数的硬刺对着他们竖起，仿佛在伺机进攻。一片黑暗里，瑟兰迪尔手中的佩剑泛起的微光似乎格外明亮，德尼尔不算太吃惊的发现，即便只有这一点光芒，映在身边这位精灵身上，也已经足够了。
仿佛发着柔光的精灵王此刻很不好，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压抑忍受龙伤复发带来的痛楚，相比之下，那些因为战斗而遭受的冲击简直就不值一提。
手用力摁住左颊，瑟兰迪尔做了个深呼吸，随即被刺鼻的焦腐气息呛得咳了一声，黑暗的环境让他的视野愈发模糊，他不由得苦笑着安慰自己，还好当初只伤了一半。
面前一根格外粗壮的藤蔓仿佛树一样从地面直窜向上，其余所有的藤蔓在伸展之前都缠绕着它而生。瑟兰迪尔一面警惕地盯着周边的蠢蠢欲动的藤蔓，一边轻声问：“德尼尔，能找到这根藤蔓不一样的地方吗？”
德尼尔闻声急切地上下扫视着：“没什么不一样，王，有什么具体的……呃，那是什么？”他用力眨了眨眼，在藤蔓的身上有一块颜色特别的地方，似乎像什么形状。
“龙眼。”瑟兰迪尔闭了闭眼，压抑着喘息：“这就是那条龙留下的执念所在，”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佩剑：“这柄剑替它留下来的。”
德尼尔看着那块略微暗黄的地方，仔细端详着，眼底逐渐燃起怒火：“我要毁掉那个东西。”
“当然……”瑟兰迪尔用力挥出一剑，将突袭德尼尔的硬刺斩断，仍旧是那句话：“跟着我，德尼尔。”说着，他已经站在了三米外的藤蔓上，德尼尔咬紧牙跟了上去，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藤蔓硬刺挡在他们的面前，德尼尔觉得那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手臂了，只是会不断砍杀的工具，即便是这样，前面那个几次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形依旧坚定向前。
令人厌恶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听起来声音有些过大了。“精灵，在你能够打倒我之前，更有可能你先会被自己打倒。”
“你蛰伏这几年却依旧没有看清这片森林，你依仗我的力量壮大，却妄想以此而吞噬整片森林，和当年那条龙一样愚蠢。”精灵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而此刻这样的平静仿佛无限地释放了一位王者的威严，在对手面前，波澜不惊却又震撼非常。
随着一声又一声惊雷在森林的上空炸响，绿色的新芽破土而生，细细的藤茎缠绕着粗壮的黑色藤蔓向它们来的方向延伸，精灵战士们讶异地看着那些新生命如同找到了甘泉一般争先恐后向远处迅速延伸，似乎只消一眨眼的功夫，绿色就爬满了黑色藤蔓全身，而更多的新绿还在破土衍生，泰迪恩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我那固执又强大的王啊！
而面对着吞噬掉精灵王和德尼尔的蔓龙的传令官一筹莫展地卖力砍着那些讨厌的硬刺，直到一条细细的蔓茎越过他的脚背缠绕上蔓龙，并且顺着藤蔓之间的缝隙爬了进去，费伦惊讶地举着刀愣在那里，这是，什么？他回过头，在这片焦腐的土地上，新绿已经替代了原来的黑色，他不由得蹲了下来，要知道这么多年这里一直寸草不生，仔细看才分辨出那些生机盎然的细小蔓茎只是匍匐在地面上，贴近地面的一面呈现出略微的黄。
这是吾王对植物的召唤？
“森林远比你所见的要强大，除了伟大的伊露维塔，没有谁可以将自己驾驭在自然的力量之上，”疼痛让他头晕脑胀，瑟兰迪尔索性闭上了眼，此刻他不必再费力气去接近那颗“眼”，他要做的就是吸引那颗“眼”的注意：“你只看到了我的庇佑之力，却忽略了森林自身的力量，没有了你可以依仗的烈焰，你终将成为这片森林的腐土，这是你作为执念的宿命。”所有的攻击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抵挡起来并不十分费力，他感受着这个巨大的家伙因为自己断言而生的愤怒，瑟兰迪尔歪歪头笑了：“你看寄生于我的力量的结果就是，我能知晓你的一思一念，贪婪让你忘记了恐惧，你忘记了曾经你败于我的剑下，而这里差点成为你的主人的葬身之地。”
巨大的震动让瑟兰迪尔晃了晃，将剑插进蔓藤站稳，另一手捂住了左颊，这不是时候，瑟兰迪尔，你得坚持住。他这么对自己说。
德尼尔因为震动脚下不稳，却借着这个力道腾身跃起，短刀毫不迟疑的扎进了那颗所谓的“龙眼”中，剧烈的震动让他险些脱手摔下去，他一手攀着旁边一根粗大的硬刺，一手紧紧握着刀柄，德尼尔犹豫地回头看了眼瑟兰迪尔，当刀刃刺进“龙眼”的刹那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那压抑的声音。
瑟兰迪尔几乎要跪倒下去，不得不倚着佩剑站住，剧烈的冲击令他拧紧了眉头，眼前突来的黑暗让他略微慌乱，但他依旧按捺着痛苦，因为用力压抑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复清澈而多了几分沙哑：“德尼尔，你在等什么！难道你忘了因戈瑞？”
德尼尔深吸口气，借着脚下一蹬的力，双手握紧刀柄将刀狠狠推了进去，没至刀柄，精疲力尽的精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剧烈的晃动甩了出去，德尼尔想不管怎么说他是替因戈瑞报仇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做挣扎，他打算再次闭上眼迎接自己的命运。
眼风扫过一抹翠绿，昏暗的条件下，德尼尔以为自己只是眼花看错了，却在落进如软床般舒适的蔓条兜网后觉察出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什么。
德尼尔睁大了眼看着原本黑色的蔓藤被绿色的生命包裹住，不由得去寻找精灵王的影子，瑟兰迪尔暗黄色的身形有些摇晃，却依旧一步一步稳稳的迈下由绿色蔓条搭建的阶梯。
暗黄色的“眼”上插着德尼尔的刀，黑色蔓藤的啸叫最终变成了呻吟，之前还振聋发聩的声音此刻正在哀求精灵王的饶恕。
“你吞噬我的森林，谋杀我的子民，觊觎我的力量，现在还妄想我的饶恕？”瑟兰迪尔冷笑着：“你一定没听说过幽暗密林的瑟兰迪尔是个刻薄狠毒冷酷无情的精灵，我，瑟兰迪尔，密林之王，绝不饶恕你！”
随着清冷到令人心生寒意的声音，绿色的蔓条将暗黄色的眼彻底缠绕起，逐渐收紧，随着最后一声哀嚎，所有的黑色藤蔓都失去了生命静止下来，逐渐被收紧的绿色蔓条绞成碎片散落，光明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德尼尔抬手遮住了眼。
“费伦，去找医师。”瑟兰迪尔的声音依旧有些喑哑，在德尼尔听来似乎总在压抑着什么。
德尼尔还没反应得过来他已经安全地回到了地面，呆愣地看着在他脚边席地坐下的精灵王。
脚腕上残留的一圈硬刺依旧在吸取着精灵的血液，只不过感觉不那么明显了，再加上一场恶战，德尼尔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伤，可这一会儿，刺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瑟兰迪尔一手扶着他的脚腕，从靴筒抽出匕首试着将那圈硬刺一点点挑离。
“联盟之战在黑门前，我失去了我的父亲，在刚巴达，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在这里，我目睹着我那些英勇的西尔凡战士殒身烈焰之中，死亡，离别，总会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来临，精灵与阿尔达同寿何尝不是惩罚，可那又如何？”
“至少，现在，我还有莱戈拉斯，还有我的西尔凡子民……”
“你还有艾芙丽，德尼尔，现在她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