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___子

10

脚下的焦土仿佛依旧灼烫，四周所有的场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高温下扭曲的模样，那些前一秒还灵动的精灵顷刻间湮没在火焰中，一幕连一幕一个接一个……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至少现在不是！瑟兰迪尔痛苦地抬手用力按住了左颊，他已经分不清这样实实在在的痛感究竟来源于伤口还是诅咒。
“王……”
费伦充满忧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瑟兰迪尔抓住这唯一真实的存在让自己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痛苦依旧存在，只不过他肯定了那蚀骨的疼痛是因何而起。
原本由此地而生蔓延向四面八方的黑色藤蔓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回拢，渐渐地，各自为战的三个精灵发现他们的敌人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实体，由藤蔓绞缠而成一条……龙。
“太丑陋了。”瑟兰迪尔轻哼了一声，以惯常的挑剔语气漫不经心地给予了对手形象上的打击，说话时，优雅地甩了甩砍得发酸的手臂，而后仿佛意犹未尽一般补充：“太小了。”
传令官额头抽了又抽，虽然这奇怪的东西的确很丑，但比起半兽人，这家伙可真不算小了，不过，费伦仰头看着高度堪比一棵山毛榉的敌人，比起当年那条龙，的确是太小了。
瑟兰迪尔的佩剑剑尖擦着地面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抬至面前，清冷的剑刃映着他半张精致美丽的脸，眼风微扫过被剑锋划断的一段细藤，无比嫌弃：“也太累赘。”
费伦看着那些从“龙”身上垂下拖在地面延伸向森林里的藤蔓，觉得他们国王陛下的评论简直太精辟了。
“闭嘴！精灵！！”好不容易有了巨大实体，当初恶龙留下的执念或者可以称为怨气对眼前这个老对手的见面寒暄表示强烈的不满，可惜，在瑟兰迪尔看来，它所谓的表达也不只不过是竖起了那些令人不屑的刺。
剑刃微偏，瑟兰迪尔目光扫过映在剑身上自己的左脸，随即含带着轻蔑落到对手勉强看得出是个龙形的身体上，修长的身形腾跃而起，剑光凛冽中将那些半空中袭来的硬刺及藤蔓斩落。
当德尼尔的目光再次锁定精灵王时，发现他在下一个起跃之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撞向蔓龙袭来的触手。一道精灵的身影闪过，费伦堪堪将几乎摔倒的精灵王从险境中救出。传令官感受到自己手扶着的精灵的异样，尽管，瑟兰迪尔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他的扶助。
“精灵，用刀凌迟自己的滋味怎么样？”丑陋的蔓龙似乎对此很得意，连进攻都放慢了节奏：“哦，这片森林里最强的战士，让我再一次听到你的哀叫如何？我还格外想念你那漂亮的脸烧焦的味道……”说到这里，它仿佛深呼吸了一下，随即阴璨璨地笑起来：“看看，你掩饰的多么完美，可惜，我闻到了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怎么？这张完美的表皮之下是不是比我更丑陋，让你不得不厌弃。”
进攻这个巨大的实体带给瑟兰迪尔身体的冲击远超过他的预料，而且，他焦躁地发现左边的视线逐渐模糊，左侧身体的疼痛甚至远甚于当年初受伤之时，瑟兰迪尔轻轻吸了口气，清冷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娓娓动听：“那又如何？你只不过是个毫无作为的寄生之物。”淡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他依旧毫不犹豫地进攻着。
刀剑再起时，费伦有一丝犹豫，毕竟他砍下的每一刀相应的都会让精灵王身体有所损伤，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德尼尔挥着刀毫不犹豫冲向那个高大怪物的背影让他悚然一惊。
“德尼尔！”
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悲伤的父亲很快被毫无间隙袭击的蔓藤搅乱了进攻的节奏，凭借着西尔凡精灵灵巧的身手德尼尔在交错的蔓藤之间跳跃闪避着敌人的袭击并伺机反击，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很快，一根细细的竖着小硬刺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腕，硬刺扎透了精灵的靴子刺进了肉里，德尼尔很快就感受到那些硬刺带来的疼痛以及血液从身体里迅速的流失。
这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年轻父亲失去重心在横在半空的蔓藤上摔倒，随即就被脚上的藤蔓迅速拖向那堆丑陋的藤蔓中心，他闭上了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因戈瑞，我的孩子，你是遭受了怎样的疼痛折磨啊，我的因戈瑞，ada很快就去找你了，别害怕……

精灵王大殿异常空旷，空旷到随便一点小小的声音都会被无数倍的放大。
加里安脚步匆匆，怀里的小精灵一动不动趴在他肩头，加里安以为小家伙哭累了所以睡着了，正在考虑一会儿要不要叫醒他清理干净身上的污渍，小精灵蓦然直起了身子，红通通的眼睛循着低微的啜泣声看过去，那条路通往因戈瑞的家。
加里安意识到莱戈拉斯在想什么，因为他听到了小精灵吸鼻子的声音。他试着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一点点用力想用自己的怀抱隔绝掉小精灵的伤心：“莱戈拉斯，不要想了。”
“我可以去看看艾芙丽夫人吗？”大概是哭得太多，小精灵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加里安犹豫着放慢速度，却并未停下脚步，轻声回答：“也许现在并不合适，我的殿下。”
“她很伤心……因为我……”莱戈拉斯再次趴回他的肩头，低声嘟囔着：“我很抱歉，我想向她道歉……可是，因戈瑞不会回来了……她还是会很伤心
……”
“是的，殿下。”加里安叹息着加快脚步。
“怎么才能让她不那么伤心呢？”小精灵又哭了，低低的抽噎声在空旷的精灵王大殿漾开。
加里安心都要碎了，低声安慰他：“时间会治愈一切的，莱戈拉斯，她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加里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小王子的问题，时间也许会治愈一切，也许也会让这一切成为永世的折磨，或许，他的父亲会给他答案吧：“你可以问问陛下，等他回来的时候。”

“德尼尔！睁开你的眼！”
伴着暗含着恼怒的一声叱呵，那道仿佛披了淡金色光芒的身影迅捷地冲了过去，瑟兰迪尔借着一条升起的藤蔓弹跳至半空，又在落下时顺手弯腰捡起了德尼尔掉落的短弓，同时借助了脚边的一根粗刺再次起跳，又在下个起落时随手抄起两支羽箭，跃起的瞬间搭弓上箭一气呵成，然而，几乎是立刻，那双素来冷静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布满了错愕，随即而来的迷惘、恼怒飞快地交替着，再一次找准落点之前，瑟兰迪尔丢下了弓箭，国王佩剑寒光再起，丝毫没有犹豫砍向那些被德尼尔鲜血吸引的蔓藤。
一把短刀呼啸着在空中飞过，钉在德尼尔身边快速移动的藤蔓上，被那声叱呵惊醒的精灵深吸了口气猛地挺起身握住那柄短刀，借着相向运动的力道，将短刀拔了下来，屏住呼吸用力蜷身挥刀砍断了缠住自己脚腕的蔓藤，失去牵制的身体在半空中急剧下坠，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丢向一边，“跟着我，它们不会再缠着你！”
国王陛下清冷却威严的声音不容拒绝，德尼尔只能努力跟上那个似乎永远坚韧挺拔的背影，奇怪的是，只要他落后五步以上距离，就会有藤蔓循着鲜血的味道袭击自己，而追随在王的身边，那些藤蔓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
手里只剩一把短刀的费伦见德尼尔脱离了险境，松了口气，但目光转到国王陛下身上时，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来。
德尼尔跟着精灵王越攀越高，与之相应的是他们每一次的进攻或者抵挡对瑟兰迪尔的冲击就越厉害，当他们站在所谓的龙头之上时，两个精灵几乎得依靠相互扶持才能站稳，德尼尔甩了甩脑袋，努力让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离开自己，而瑟兰迪尔喘息着将手中的国王佩剑用力刺向脚下所站的这个位置。
随着剑刃穿透脚下层叠的藤蔓，一声惊雷在森林上空炸响。
瑟兰迪尔微歪过头，一抹疲惫的笑容在唇边滑过：“准备好了。”
随着他的声音，精灵脚下所踩的藤蔓瞬间抽离，德尼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