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队长说没出十五都是年。
上了班拾掇拾掇嘻嘻哈哈地当是过了年吧。
其实是打算好好过年的,生活得有仪式感,也得让小爷有点过年的仪式感,但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我妈宽慰我说总是这样的,让你们有点遗憾,能记挂着她。
我妈一向说的有道理,我拿这话去宽慰公公婆婆和空白兄。
我妈还说人活着的时候尽了孝心,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说这是矛盾的,我妈说两回事矛盾啥?
公公后悔没坚持让她年前去医院。
婆婆懊悔第一时间她慌乱地不像话。
空白兄遗憾三十那天中午该坚持拉她去看看新房子。
我问我妈那时候我如果不慌让她躺下来塞上药是不是还有可能抢救回来?
我妈说别想了,就是老太太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们都在里里外外地忙,我一直留在家里陪着老爷子,都骗他说老太太在监护室,情况不好。老爷子每天能下地溜达的时间都站在窗户旁边等,等他们回来。他和我说你奶奶这关难过,但又总还抱着那么一丢丢的希望。
他其实是知道结果的,每天都像钝刀子杀人,我们都是那把刀。
那几天我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给老爷子沏茶,记着时间叮嘱老爷子吃药,学着给他戴呼吸机掖被子,提醒他睡觉起床活动,按照老爷子的口味做饭,努力回想着她平时是怎么做的,但总归是做不到她那样的。
婆婆说老太太这一辈子拉扯这个拉扯那个伺候这个伺候那个,付出一辈子,到了也没个机会让他们回报。
家里就剩我们俩人的时候,老爷子睡觉,我就觉得难过,每个人都在适应没有她的这个家,她在这个家里的痕迹是一个缓慢的减法。
我妈说以后吃不到江米粽子了,我说还有菜饼年糕山楂酱韭花酱,这些手艺绝迹江湖了。
那天我下了西红柿鸡蛋面,老爷子只吃了一半,我自己也吃着不好吃,结婚那年,有天我和空白兄没打招呼就回家来,老太太给我俩煮了西红柿鸡蛋面,冬天天冷,家里那时候没通暖气,热乎乎的一大碗面下了肚,差点腆着脸皮把空白兄那碗也吃了。
果然问:老奶奶呢?
我说老奶奶去医院了。
他问老奶奶生病了吗?
老爷子在旁边,我低头给果然剥瓜子没法回答。
小爷和前一天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姿势,只不过前一天的瓜子是他老奶奶剥的。
那个能干慈祥酷爱谍战剧的老太太呀,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