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饽饽
发晚了 @mimi剑雨秋霜
饽饽
01
李熏然并着腿乖巧地坐在摘菜用的矮板凳上，委屈巴巴地戳手机：老凌，你啥时候回来？
刚摁下发送，厨房门就被“哐当”一声拉开，吓得他一哆嗦，手机差点扔出去，他妈摁着心口惊魂甫定地瞪着他，李熏然抬头仰望着他的老母亲，下意识开口：“妈，你吓死我了！”
“你还吓死我了呢！”缓过神来的李妈妈几乎秒换上嫌弃的表情开始数落：“这个家就厨房最大是吗？你蹲哪儿不好蹲厨房，看见旁边搁着葱也不帮我剥了，你说你占着个厨房干什么？玩手机，就知道玩手机，你多大的人了，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眼里一点活都没有，要过年了，事儿多着呢，你就知道躲这里玩手机……”
也许是确实嫌他碍事，老太太数落着一点没客气拿小腿踢了下他儿子抬了一半的屁股，厨房就这么大，他儿子差点一头扎进橱柜里，李熏然心说得亏我练过底盘稳。
李熏然揉揉屁股，耷拉着眉眼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捡起几棵葱蹲到垃圾桶旁边，闷头剥起来。
老太太这边忙活，嘴上也没闲着，把李熏然从早晨起床晚数落到晚上熬夜不睡觉，一低头的功夫，老太太的气又攻到了脑门上：“李熏然，你剥那么多葱是要看着它坏吗？吃多少剥多少你有没有点常识？”
李熏然仰起头“啊？”了一声，满脸的无辜，眨巴眨巴眼的功夫让他妈踹出了厨房：“连点活都不会干！”
李熏然想找他爸聊聊：他怕不是亲生的吧！现在去找亲生父母还来得及吗？
02
凌远在电话那头笑得停不下来，李熏然翻个白眼补充：“今天还只是我回家的第三天，第三天啊！老佛爷看我就和看阶级敌人似的！”
凌远还在笑，李熏然撇撇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解救我？”
年关下安排凌院长出差的领导一定是在公报私仇！李熏然内心里又一次默默地控诉。
“没办法，老外又不过年，还好主办方是要过年的，他们已经在赶日程了，过年前我肯定回去。”凌远想象着揉揉李熏然的小卷毛。
“呵，主办方应该先给老外们科普春节对于中国人的重要性。”李熏然悻悻地抓着自己的头毛。
凌远隔山调海感受到了小卷毛语气里的低落，于是转移了话题：“我回去带些土特产，你想吃什么？这边……海鲜？不然我中午去买一箱快递回去？给咱爸咱妈也尝个新鲜，说不定咱妈吃开心了看你也顺眼了呢？”
“呵呵，谢谢凌院长，您可能忘了我们是滨海城市。”李熏然吸吸鼻子，晃晃悠悠地往小区里头溜达，借着扔垃圾，他下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自打三天前他被凌远打包送回来，就没出过门，他妈把他当菩萨一样供了两天，今天就掉地上了。
凌远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笑，李熏然愤愤然：“过完年我就上班，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凌远笑着答应：“好好好，我们不拦你。”
李熏然也觉得自己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蔫蔫儿地随便应付两句就挂断了电话，说白了怄气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和自己亲妈怄气。
03
都是当刑警，李熏然他爸干了三十多年，除了擦破点皮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对比之下，李熏然受伤的频率就和安排好的自然规律似的，极其稳定。面对父母和凌远，李熏然极其委屈，我也想跳出这个圈啊，我也很苦恼好吗！虽然他每每怀疑自己的业务水平，但有时候不科学地说，可能都是命，要不怎么就那么巧，抓个人贩子都能被疑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人捅一刀？
信奉科学的凌院长有点认命，毕竟是自己家的小孩儿，能怎么办？翻脸不认人他舍不得，李熏然这个人都不用给他用什么手段，只要眨眨眼叫他一声“老凌”，他就能乖乖举手缴械投降，毫无立场和底线，小心翼翼照顾着人出了院，又看着人安安生生在家养了半个多月，他愣是没找着机会和李熏然摆事实讲道理，起先是顾不上，后来是下不去手。
他明明是人见人怕的院长啊！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这趟差凌远走的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原本李熏然是打谱自己在家度过这漫长的七天的，拍着胸脯和他保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做人，凌远临走变了卦，行动力惊人地把李熏然打好包送回了家，美其名曰：提前送李熏然回家过年。
李熏然直到进了家门还是蒙圈的状态，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呢？
摆事实讲道理对李熏然这种人可能没什么用，坐着高铁飞驰而去的凌院长心想：可能也就丈母娘能治得了他吧。
04
凌远没想错，他丈母娘确实能治得了李熏然。
但什么也抵挡不住自然规律的滚滚洪流，当香饽饽亲了两天就遭到了嫌弃，李熏然觉得自己过气儿有点太快，七天怎么不得过了一半再嫌弃啊！
说实话，老太太也有点冤，当妈的从骨头缝里都是对这个熊孩子的爱，不就是想让他在家多养几天别着急上班吗？
李熏然也挺冤的，骨头缝里也是舍不得让自己亲妈担心的爱，他就是看着他妈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让他多在家待两天的时候发自肺腑地自责，还不好意思承认。
重点就在这个不好意思承认上，表现出来就是个叛逆熊孩子的语气：“就跟老凌说不能回来吧，你肯定要念叨。”
事情这么倒推一下，李熏然这尊菩萨第三天就掉地上了也不冤。
这什么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从你妈跟前说这话，凌远觉得他丈母娘没把这熊孩子打包扔出去真的是看在亲生的面子上的。
05
凌远照顾李熏然一向比照顾自己用心，受伤往这儿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李熏然的脸眼瞅着肉乎起来了，人一胖就显得特别嫩，尤其配上他那双无辜无害的大眼睛，搁谁都说这是个大学生还没毕业。
伪大学生李熏然绕着他家溜达出去四里地，等他爸打过电话来催他回家，天都黑了仨钟头了，李熏然拎着买好的福字对联灯笼，没忍住还是掏钱从路边摊上买了两挂逗孩子玩的电子鞭炮，一开开关响得贼热闹的那种，挂了他爸的电话，他又给凌远发微信：老凌老凌，你猜我买了什么神器？
凌远回：气球？
啥玩意儿？
今年禁燃烟花爆竹，你不得买上百十个气球吹好了拿针挨个扎好听动静啊！
李熏然看看手里的电子鞭炮，觉得自己仿佛被世界背叛了，连老凌都变了。
走到一半肚子饿，想到电话里他爸阴恻恻的声音，李熏然还是咽咽口水决定回家吃他妈做的饭，之所以还是选择腿着不打车，李熏然心说我还是珍惜一下自由的空气吧！
扔个垃圾扔了六七个钟头，李熏然很清醒地认识到在凌远回来之前，他妈是不会再让他出门放风了。
穿过小区的公共停车场，李熏然打算抄近路回家，希望能争取宽大处理。
06
用警察蜀黍们的话说，贼，也是要过年的。
李熏然老远看着那人撅着屁股脸贴车玻璃上往里窥视的时候，心里是这么叹着气的。对自己身体状况有清醒认识的李警官还揣着过完年就上班的美好愿望，拎着口袋悄么声地就蹲花坛后面去了，顺便发了个报警短信，看见凌远微信追过来：不是气球？
求求你，气球这个梗是不是可以过去了？李熏然默默地翻着白眼。
老小区的停车场偏居小区一隅，停车场大，只有入口出一个小亭子里坐着个保安意思一下，主要作用还是收费。年底小区里的居民陆陆续续都回家过年了，有些外地回来的车就停在停车场里，打算回老家的车主为了图省事也会把年礼放在车里，这个贼大约是个惯偷，有经验的很，李熏然不动声色地跟着他看了三四辆车，终于看见他要动手，这才看看手机，毛啊！出个警这么慢！
电子鞭炮扔出去，那贼惊得差点蹦上车顶，反应过来要跑，啥也没看清就被人一脚踹了个跟头，手脚并用边爬边跑，冷不丁身后有什么“噼里啪啦”响着就砸自己后背上了，这贼“嗷”一嗓子，心说这谁啊这也太损了，怎么拿鞭炮扔人啊！“噗通”一身又摔一个大马趴。
不等起，被什么压住了肩膀脑袋，死活翻不了身。
阴沟里翻船了，认个怂吧！
什么炮仗？这噼里啪啦起来没完没了了！
07
派出所处警民警憋着笑把人扣起来，李熏然回头去捡他的电子鞭炮。
“你损不损你？大过年的你坐人家头上！”
李熏然关了开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闻言，无辜地耸耸肩：“我这腿脚，万一他跑了，我也追不上啊现在。”
“怎么着啊？报案人，不得跟我去派出所做个材料啊！”
李熏然叹气，得了，宽大处理是别想了，他现在觉得年后上班可能都有点悬。
都是熟人，李熏然反而不好意思催着人家先给自己做材料了，年底派出所也忙，仗着是熟人，也没人搭理他，李熏然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回凌远短信：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鞭炮最下头掉了两个，李熏然有些悻悻，寻思明天重新买两挂，但又想到他妈不一定准他出门，整个人都有点蔫儿，凌远的视频呼叫就这个时候过来的。
08
凌远第一眼就看见李熏然身后大白墙上那璀璨夺目的“服务人民”，皱着眉问：“你在哪儿呢？”
李熏然没打算瞒他，麻利地把经过毫无隐瞒地汇报了一遍，凌远听完了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转了话题问：“走了六七个钟头，你不嫌累啊？”
李熏然趴在桌子上：“有点上后劲儿。”
“喝酒呢？还后劲儿。什么时候做完材料？”派出所那边的光线并不好，凌远却还是看出来李熏然是真的累蔫儿了。
“还得一会儿吧，都忙着呢。”李熏然没在意，手里还拨弄着掉了的两个塑料鞭炮，凌远这才后知后觉：“你买了电子鞭炮啊？”
这比气球成熟到了哪里去？凌远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接了凌院长电话的李局长亲自开车来接儿子，派出所同僚们表示局长您这个查岗来的太突然，我们有点受惊吓。李熏然感受到了来自同学的一万点嫌弃，真心觉得这个年过的好糟心啊！
09
果然，被剥夺了放风权利，李熏然每天就趴在阳台晒太阳，看着楼下平台上的夜猫们晒太阳，偶尔趁着他妈不注意，偷拿点炸鱼扔平台上，然后继续趴那儿看猫们吃鱼晒太阳，顺便玩玩手机调戏调戏凌远。
凌远出差第五天，李熏然收到了两箱子快递，一箱海鲜，拆箱的时候遭到了他妈的嫌弃：“小远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咱们这里又不缺海鲜。”
李熏然分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对凌远的一百二十分满意，暗暗撇嘴：“凌远说了，北方的海和咱们的海不一样，海鲜也不一个味儿。”
另一个纸箱，李熏然开的时候被纸箱上红红火火过大年的包装给丑哭了，打开一看，他妈倒是兴奋了：“哟，这不胶东大饽饽嘛！”
对于这种听说过没见过也没吃过的东西，李熏然瞪圆了眼睛表示震惊，他举着一个犹如脸盆那么大的花花绿绿的食物，问他妈：“这什么？”
“胶东大饽饽，我年轻的时候去胶东出差吃过，好吃又好看，你说人家手怎么那么巧，能做这么好看。”
李熏然端着这个脸盆大的胶东大饽饽，两条鱼一红一绿头尾相对，周边的海浪做的也惟妙惟肖，搁下大饽饽，拍张照发给凌远：“这什么？”
连年有余。
李熏然给凌远点了个赞。
凌远回：“饽饽放不住，告诉妈切了放冰箱里冷冻储存。”
李熏然回了个哦，心说这么精致的饽饽，才舍不得吃呢！
10
Flag立得太早。
凌远年二十九回来的，回医院加了一天班，好歹赶上了回家过三十，李熏然把修好的两挂鞭炮挂门口热烈欢迎凌院长回家，噼里啪啦闹得他妈揪着他耳朵摁着他把开关关了，凌远洗了手进厨房帮忙，不经意一回头看见锅里搁着半条绿色的鱼，愣了愣，问：“妈，饽饽还有吗？”
“呵，家里有个李熏然，他能记得给你留半条鱼就不错了。”
凌远哭笑不得：“这都有色素，吃的时候扒皮了没？”
厨房外的李熏然回他：“扒了，我又不傻！”
最后半条鱼，最后还是进了李熏然肚子里，凌远说看着他吃的开心自己就很开心，呛得李局长洒了半杯白酒，李熏然有点不好意思：“过完年我们淘宝买哈！”
11
过完年，李熏然如愿上班，虽然只是去打打杂，他也及其开心。
凌远答应过的事，是一定能准了的。
情人节，凌远和李熏然各收到一个大箱子，照旧是红红火火过大年的包装，两个人一起开箱，一人端出一个脸盆大的大饽饽，凌远手里的大饽饽是两条威风凛凛的龙盘在一处，龙须所及一颗珠子，李熏然得意洋洋：“双龙戏珠，怎么样？”
凌远挑挑眉，抿着一字笑不说话。
李熏然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一龙一凤驾着祥云，中间一个红彤彤的双喜字甚是明艳，李熏然的得意尬了一下：“这、这什么？”
12
“龙凤呈祥，这日子，及其应景！”
